杜聪跟时间赛跑跟瘟疫拔河
(2004/12/01 南方人物周刊)
在接触到河南艾滋村以前,他曾在华尔街服务,是个事业有成的银行家。更早,他是哥伦比亚大学学士,哈佛大学东亚所硕士,儒学家杜维明的学生。

投身艾滋援助三年的时间,他辞了工作,没了收入,如果要说有什么收获的话,就是收获两千多个围着他叫他“杜叔叔”的孩子。他说:“我现在还不敢停下来,我最大的对手,是时间。”三年前,他从金融界抽身而退,不少圈内人替他惋惜,但是对他来说,关注艾滋,是上天为他既定的宿命。

初识艾滋

今年37岁的杜聪,出生在香港,初中毕业时,随父亲移民去美国,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,美国发现了首例艾滋病人,“我所住的旧金山是疾病的高发地之一,有一天,突然我的数学老师死于艾滋。”这对杜聪的震撼相当大。在美国的十三年,杜聪经历了一个社会从艾滋初发到高发的过程,当他在中国内地发现艾滋的蔓延势头时,他开始考虑,怎样让中国避免美国曾经发生过的悲剧。

2001年底,杜聪进入河南农村。那个冬天不寒而栗的旅程,成了杜聪后来永恒的噩梦之源。奄奄一息的病人躺在褥子上,溃疡、腹泻、低烧,无药医治,阴暗的房间里弥漫着病人的味道,他们枯瘦的、绝望的手向外伸着,却不知道该伸向哪里……

辞职

一次一次地进村,杜聪哭了太多次。他后来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:“离开村庄的最后一个晚上,我失眠了。我得为这些人做点什么。”

辞职的决定,就是在那个晚上做下的。当时的杜聪,已经位至法国某银行的副总裁,但在他眼里,艾滋的救助已经迫在眉睫,光出钱不行,他得辞掉工作专门来做。杜聪是一个合适的人选,早在1998年,他就创立“智行基金会”(“将智慧付诸行动”),热心公益活动。他多次深入中国内地,熟悉农村的情况,有救助的经验,而他原先所在金融圈的同行朋友,可以成为今后募捐工作的一大来源。

智行救助体系

在艾滋村,杜聪意识到,很多危在旦夕的病人已经认命,他们惟一放心不下的,是孩子。“我亲眼看到有的孩子,把‘仇’字或‘忍’字刻在手臂上;有的孩子立志长大要去找血站的‘血头’去报杀父之仇;他们已经没有家庭的温暖,如果再没有道德的教化、没有社会的关爱,他们就是未来社会的负累。所以,我要让他们有受教育的机会,把他们培养成有用的人。”

从此,杜聪就开始了跟瘟疫的拔河。这是一场艰难的角力,因为对手无比强大,他的对手,一个叫时间,一个叫死神。

杜聪以金融人士的缜密,理性而专业的思索各种可能,最后定出了一个可以持续切实贯彻的实施方案:他要将救助因艾滋病而失去依靠的儿童变为一个可推广、可延续的事业。杜聪定出的标准是:“父母双方或单方患有艾滋病的孩子,都可以在智行基金会的帮助下免费入学,学费由基金会付给学校,免得被病人家庭挪作他用。”这个系统实行五个学期以来,已经有2000多名孩子从中受惠,有20多名孩子考上了大学。考不上的,初中毕业后,杜聪想法带他们寻找职业培训的机会。但辞职以后,各种噩梦长期困扰着杜聪,囊中空空的杜聪已经筹不到钱了,他如何去跟2000多个孩子交待?

用心经营了近两年的艾滋儿童救助项目已经逐步走上正轨,智行基金会在全国的十个城市都有了网点。

每次回访,村里都会看见隆起的新坟,新得连草都来不及长出来。但杜聪知道,黄土下面,躺着的绝大多数是他认识的人、拉着手向他托孤的人。悲痛面前,杜聪常常想起藏传佛教里的两件法器,一件代表智慧,一件代表慈悲,他对自己说:你不能只陷在慈悲里面,你得有大智慧,跳出来,才能帮他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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