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滋兒童:許我一個未來
(2009/12/01 文匯報 )
他相信,只要按時吃藥,長大了就可以背著畫板到祖國的遠方去,畫風景。
「所有通往地獄的路,原本都是準備通往天堂的。」上世紀90年代,河南駐馬店上蔡縣的村民們排隊賣血時,沒有人料到他們會招來「世紀瘟疫」,竟致140萬人口的上蔡縣淪為世界愛滋病重災區……時至今日,無數生命悄然離去,留下的是6,259名愛滋病感染者和1,849名涉愛滋兒童,其中愛滋孤兒690名,單親兒童1,159名。
第22個世界愛滋病日來臨之際,本報記者再訪上蔡縣文樓村,與10幾位涉艾(注:內地稱為艾滋病)兒童促膝交流,他們和所有的孩子一樣有天真的笑容,但也有孩子本不應承受的沉重;他們的身體多顯得瘦弱,但都堅信只要吃藥就會重獲健康;他們的願望很簡單,往往只是一支鉛筆、一個洋娃
娃;他們都想攢錢、賺錢,但都曾為汶川地震捐過款;他們超越年齡的成熟,讓記者不禁背過面去,心酸落淚……
■文/圖:本報駐河南記者 程相逢、陳融雪 實習記者 劉蕊
2009年初冬,河南駐馬店的氣溫徘徊在零度。在文樓村文樓小學,當五年級的駱近旗推開校長辦公室的門,站在記者面前時,記者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—「這是一個多麼乾瘦的孩子!」他有些羞澀地站在那裡,單薄的運動服裡穿奶奶手織的深藍色和紅色兩件毛衣,滿臉的皺紋就像冬天的樹皮。12歲的他,每天要吃30多片藥,每隔一個多月就要去縣醫院抽血體檢。
在上蔡縣人民醫院的傳染病房裡,這個月又有兩個愛滋小童去世。一個四歲的小男孩憂慮地說:「我很發愁,這個病什麼時候才能好啊?」年幼的他,實在還不懂得什麼是死亡的陰影。文樓村衛生所陳所長告訴記者:幸好採取了母嬰阻斷措施,讓村裡感染愛滋病的孩子只有12個,目前尚有8個留在人間。
駱近旗也多少知道這些事情,但他現在覺得自己身體棒極了,因為免疫力指數已經從300上升到了800(正常人在1000以上)。他相信只要按時吃藥,長大了就可以背畫板到祖國的遠方去,畫風景。
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天使
「如果我有很多錢,我想辦個福利院,所有的小孩和老人都可以住進來,我要讓他們喝牛奶、吃麵條、打籃球、畫圖畫……大家每天都要在一起聊天,我不會讓他們孤單……」駱近旗這樣憧憬未來。
「你孤單嗎?」記者問。
想了三秒鐘,他說:「不孤單。」
1999年,年僅兩歲的小近旗,失去了母親;2002年,父親也撒手離去;2004年,他突然發高燒,渾身起疹子,還咳出血來,醫生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,告訴他,他有肺結核,也有愛滋病……從此,小近旗明白,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天使。
他現在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,家裡養了十幾隻雞。作為該縣自願在親屬家中生活的418名孤兒之一,國家每月發給他160元生活費,親屬則獲得40元的撫養服務費。每天中午放學,小近旗都要趕回家幫奶奶燒火、做飯、掃地,要從門口拎一大桶水到廚房,因為簡陋的廚房裡沒有水龍頭。
他說,「我想學功夫,就像成龍一樣,這樣拎水就不會累了!」
駱近旗坐在那裡,一邊給記者畫肖像,一邊講心事:「我的語文總是不及格,我反省原來上課時鉛筆總斷,我削鉛筆就沒有好好聽老師講課!」他已經體會到錢的重要,「我急想出來工作,這樣就可以賺錢買鉛筆,也可以給爺爺奶奶買營養品!」
緊緊握住來得及的明天
「你孤單嗎?」在上蔡縣邵店鄉的新和家園2號家庭,劉夢女的回答不假思索:「不孤單!」
劉夢女今年17歲,初中三年級,沒有感染愛滋病毒。身為班長的她,是個愛熱鬧的孩子。現在,她和另外4個愛滋孤兒(兩男兩女)共享李凱鈴夫妻的關愛。新和家園有16名公開招聘而來的陽光家長(爸爸或媽媽),同時還有4位全職社工。他們不僅照顧孩子們的飲食起居,更一起做遊戲、編排節目。
2000年,劉夢女八歲,爸爸媽媽因為愛滋病一起離開了她的世界。第二年,她稀裡糊塗輟學,每天跟奶奶去田裡拔草。她覺得這一定是場夢。
但正如趙薇為愛滋孤兒們唱的那首歌一樣,她還擁有「來得及的明天」。幾個月後,她趕上了計劃生育委員會和拜耳公司的資助計劃,重返校園。「我覺得自己挺幸運的,想讀書就能讀書;12歲就來到了新和家園,有了陽光爸爸和陽光媽媽。」對此她解釋道,村裡有一個女孩,爸爸因愛滋病去世了,媽媽不要她,但因為不是雙孤,不能來新和家園。「她特別羨慕我!」說起幸運,她還講到了溫爺爺。「前年溫(家寶)爺爺來這裡,我為他彈了首曲子,還請他寫字鼓勵我們。我覺得我想什麼,總是會實現!」
劉夢女最開心的事情,就是每個月回家看望爺爺奶奶。她向記者透露了自己的計劃:「民政局每月給我200元,香港智行基金會每年給我400元,婦聯每年給我1000元……我要攢錢給爺爺奶奶買個老年三輪車,這樣他們就可以常常來看我了! 」
社會專家警告說,愛滋孩子因為親情缺位,進入社會後很容易根據自己的人生體驗做出極端選擇:報復或者回報。對此,溫家寶總理08年視察河南上蔡時深情呼籲:「大地總是光明的,太陽總會出來的。要讓世界充滿陽光,讓社會充滿陽光,讓孩子們的心靈充滿陽光。」